我和蝾螈的五天

我和蝾螈的五天缘分是从它们看我的那一眼开始的。

那天清晨，忽闻拍门声大起，只见小林身负数包风尘仆仆如火星人一般站在门口。

“我刚从天柱山回来，这是给你带的———“小林双目炯炯放光，在包中千掏万掏，终于拎出一矿泉水瓶。仔细看去，就在那一刻，它们的目光与我相对，让我屏住了呼吸。我是说瓶中那两条奇妙的小东西。它们有着椭圆形的小小的头，细细的小小的身子，四条带着爪子的小小的腿，灵活的小小的细尾巴。它的一切都那么小，又那么精致。它们通体黑色，光滑无比，腹部却布满了红色的斑点。它们经历了数百里的辗转，却以罕见的沉静伏在水底，注视着我。这注视是如此的纯挚和干净，如此的新鲜认真，在那一刹那，我接受了这对怪怪的小东西。

它们的目光居然让我手足无措，我连忙接过瓶子，问林君此为何物。“当地人叫它水壁虎，卖得特便宜。”“它吃什么？”“好像是草，又好像是饭粒。”

第一天，室友、邻居、邻居的邻居，注视、议论、晃动瓶子。在喧哗的人声中，它们度过了这一天。日暮时分，人群散去，它们垂下了头，沉在水底。我突然发现，它们的栖身之所其实是何等狭小。翻出许久未用的金鱼缸，冲下楼去于灰土中掘得小石数颗，洗涮、注水，两条小东西来到了一个新环境。小心翼翼地游了游，发现这里居然是如此宽敞，它们突然抬起头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。它是在感谢我吗？

第二天。它们安详而沉默，一动不动。晃晃瓶子，它们也只轻游片刻，旋即又沉入水底，水中的饭粒还是那么多。难道它们不吃饭粒吗？

第三天，一学生物的同学偶然来访，看见它们后惊呼：“这不是蝾螈吗？同学对我进行了一番“科普教育”。原来它叫“东方蝾螈”，是要吃小昆虫的，同学走了，我呆坐在那里———算上路途中的时间，它至少已经五天没吃任何东西了！夜幕降临，我开始睁大眼睛寻觅昆虫的踪迹。平日总因小蚊小虫而不胜其烦，今日尽管我一再祈祷，蚊虫却难觅芳踪。抱着一定要替蝾螈“觅”到食的必胜决心，我东扑西捉，摩拳擦掌，双眼瞪破了，双手拍红了，历经两个小时，共捕获蚊子四只，不明小昆虫一只，小飞蚁一只。把它们尽数投入鱼缸，我就躲到了一边，让它们吃个够吧。

第四天，一早起来，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，我大喜过望，继续捕捉，战果却不如昨日，只捕得小蚊三只，小虫一只。把食物丢进水里，我开始忧心忡忡———捕蚊可谓难矣！长此以往，如何是好？

第五天，没有预料的时刻还是来了，在室友的惊呼声中，我从床上一跃而起———蝾螈只剩一只了！大家全体出动，四处寻找，最终在窗台的角落里发现了它。它趴在那里，朝着绿树的方向，朝着泥土的方向，朝着整个世界的方向。把它捉回鱼缸，它们仍旧扑腾，不肯停歇。小小的它是如何越过鱼缸———桌子———窗台的遥远距离的？我不得而知。看着它们，我总想起初来的那天，它们看我的眼神。

在那个炎热的七月的中午，我和蝾螈们相识后的第五天的中午，我携着它们，来到了小莲花池边。这里有食物，有活水，有睡莲。当被倾倒入池中的一刹那，它们小小的身体猛一个激灵，随之扭出了一个无可形容的优美的姿势，然后快乐地舒展开来。突然，它们双双回头，看了一眼蹲在岸边的我，接着，欢快地扎入了水底，瞬间消逝在碧绿的池水中。